Sunday, December 25, 2011

红枣茶 I

这是一个跟我妈有关的故事。

我很少跟我妈聊天。不在家的时候不会打电话回家,在家的时候也很少说上两句。原因是,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我的日常生活很平淡,我的感情生活很空白,我的人生目标太遥远。常常能够说上几句的都是时事课题,还真感谢这个乌烟瘴气的政府提供了我们一个沟通的平台。

我看别人当人家的女儿的,还真羡慕她们在电话里娇声娇气地闲话家常。我只要想象我自己那没有起伏的说话语调,我就懒得说话。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什么环境形成了这样一个我,我只是发现,原来我从小就是这样。还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位同班同学问我:“为什么你都不笑呢?”我答不上来。15年过后的今天,我还是在寻找答案。

我想,当人妈的应该很想听到孩子在她面前高谈自己的理想,让她放心这个孩子对未来充满希望并且是有计划地向前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生长在80后的我,在这个极度安逸的时代,对过去感觉遥远、对现在感到茫然、对未来充满疑惑。或许我会觉得,生长在现代就像现在的经济:用举债来度日,迟早有一天泡沫会击垮所有。用政治的角度来诠释的话,应该像是:在集权底下活在梦幻里;在民主底下少数服从多数,多数压榨少数。当然,我们还是要很积极地说:我们还是要有目标地向前奋斗!当妈的应该会说:我以前多么辛苦凄凉也挨到今天的成就,你们这么幸福的一群怎么能够没有志气?我想,那个差别就是,他们那一代人,很多是从零或者是负数一直加到正数。而我们这一代都是从正数开始,照理论会一直加,可是谁都知道实际上会有倒退的危机。至于是倒退了还是正数?还是归零?甚至负数?这份恐惧实在是很难去克服。

我想,无论哪一个年代,“归宿”都是一个热门课题。如今不谈门当户对,可也要讲究思想沟通与生活方式。当然,对女儿是比较担心的,尤其是看见越来越多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年过30还是孤家寡人,多么害怕自己的子女孤单一辈子。做妈的固然担心,可是看看现今孩子的生活空间,恐怕不难解释。从小学到中学,所谓的精英班里,恐怕70%都是女生。就连大学的男女比例,都是女多男少。我不是要谈学历高不高的问题,我只是想谈接触面的问题。身边都是女生的时候,上哪接触男生?再说,既然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女生的学历更高,那么就问问做人父母的,能不能够接受自己的女儿去养活女婿?再问问男生们,能不能够让老婆比自己更了不起?再问问女生,能不能够自己包办所有婚宴费用、蜜月、房贷、车贷、奶粉钱、孩子的教育费?搞不好女生会骂:那干嘛要嫁?难道只是图那一时风流?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扪心自问,不需要告诉别人你的答案。老话说得好: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

历尽千辛万苦的人都会说:平淡就是幸福,活着就是赚了。我想我是看过太多人物的壮烈人生,所以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虽然我不大能够理解所谓的痛苦和辛酸,可是我也不特别响往荣华富贵或没有后顾之忧的日子。因为我发现,取舍是同时的,得失也是分不开的。我想,倘若做孩子的这样跟妈说话,肯定会被轰炸成为没有志气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害怕失败害怕困境害怕吃苦。基本上,知足与裹足不前是两码子事。我珍惜现在拥有的,可是我并没有满足于当下。这样的课题要谈论起来,就像是正反方在辩论,永远走不上同一个道上去。至少我知道,跟我妈谈就会有这样的结局。

做妈的会骂说:都长这么大了,在家就会吃喝睡,再来就是把眼睛粘在电视机上,你以为自己还小吗?你什么时候跟妈商量过什么?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答她。我只是希望在我还有这个时间,还有这个能力的时候,让她看看她的女儿。一个还没长大的女儿,永远都是她的女儿。哪一天女儿长大了,搞不好就是一桶泼出去的水。我不知道我以后会离家多远,可是我可以用曾经的大学生涯来做比喻。从大一第一个学期家人说的是:你不是出去念书吗?怎么常常都回家?到后来的七个学期家人说的是:你大学都没有放假吗?怎么都不回家?以后的日子已经不能够用学期来计算,我不知道我会把家忘记到什么程度。

现在回想起来,倘若大学时期乖乖地去吉隆坡上我的形象课程,搞不好今天的我不是这般狼狈。可是,倘若当初不是把心一横,在辩论组里活了4年,我想我不会懂得什么是自我要求、集体负责、团队精神。倘若不是当了那么久的领队,现在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孤军作战的煎熬。我很感谢辩论组对我的栽培,可是现在我必须放下辩论组包容了我这么久的缺点。外面的世界不像组织那样能够包容我的缺陷,我必须面对它,然后纠正它,我才能够在这个世界活着,而且是越活越灿烂。

我只想说,当妈的自然会操心孩子,可是,能不能够她少让孩子操心她老人家的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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